用 FaceTime 为酷儿们拍照的人
“有时候,我几乎感觉他们在自拍,
只不过对面有一个导演。”
关于酷儿的影像作品,美国摄影家南·戈尔丁在摄影集《情侣与孤独》中,曾经这样谈起自己为酷儿、变装皇后和艺术家朋友们拍照的岁月,“我曾以为,只要我拍够了他们,就永远不会失去任何人,”她写道,”事实上,我的照片让我看到了我失去了多少。”
这或许是一种强迫症:为我们所爱的、关注的人拍照,以便通过静止的相片让他们紧紧相拥、永远封存。
Couples and Loneliness, 1999
“为酷儿创造更丰富、更完整的影像记录”,这其实也是 25 岁的伦敦摄影师 Heather Glazzard 正在做的事情:借助镜头,她的作品形成了一个健康的、可视化的“酷儿空间”,来填补她从小在媒体上没有感受到的、酷儿群体身份的缺口。
Couples and Loneliness, 1999
Heather Glazzard 在 2018 年开始的摄影项目“Queer Letters”(酷儿信件),以手写的信件与一旁的肖像组合,来引导酷儿们与自我之间进行对话。
Glazzard 的拍摄灵感来自身边的朋友们、某些令人愤怒的日常事件以及酷儿的历史,拍摄主题所引出的自主权与身份认知,往往也是酷儿们自身所缺失的部分。
Glazzard 在中学时的出柜,充满了对暴力和现实的恐惧。她认为,社会对同性恋身份的“视而不见”,间接阻碍了她的出柜。正因如此,她对“如何成为同性恋者”根本没有经验,对同性爱情的第一次文化触碰,还是在当时流行的肥皂剧《East Enders》中的一个“贞洁的蕾丝之吻”。
Bedroom, 2020
如今,虽然 LGBTQI 在大众文化中的表现有所改善,但 Glazzard 仍能看到许多陈旧的刻板印象,而她目前的摄影作品就是要纠正这些刻板印象,建立更多的“酷儿美学”:“我的成长过程中,酷儿身份在媒体中是缺失的,我希望能(为酷儿)创造一个健康可靠的‘视觉再现空间’。”
Heather Glazzard and Nora Nord
“给予参与者
镜头前的自主权”
对于“Queer Letters”这样的项目往往需要参与者的绝对信任与开放的氛围。Glazzard 在他们的拍摄方式中,从不设置先决的主导关系,总是以合作的态度把很多创作方向留给被拍摄者。
“大多数被摄者都是朋友、Instagram 上的演员,或者朋友的朋友。我会询问被摄者在哪里感觉最舒服,被摄者必须对分享他们的故事持开放态度。”在自然光的照射下,每个被拍摄者都沉浸在电影镜头般的“爱抚”当中,散发着被社会上隐秘的“恐同症”所掩盖已久的个性美。
Queer Letters Project
照片旁边还有他们写给以前的自己或回答问题的手写信,比如:身为酷儿对你意味着什么?被拍摄的每个人都与其他人截然不同,这正显示出酷儿群体的多样性。Glazzard 的照片总是传递出个体的特质,这些照片本身是温柔的,被摄者同时也是脆弱的、坦率的。
Glazzard 并不迷信酷儿,也不推崇任何试图用狭隘、固定或排他的术语来定义酷儿们。相反,她的作品承认了广泛的酷儿“光谱”,一些信件中,还涉及到了酷儿问题与其他阶级和种族问题的交叉部分——特别是当她注意到,年轻酷儿中的有色人种确实缺乏“在视觉上的表现机会”。
Queer Letters Project
通过给予参与者镜头前的自主权,“Queer Letters”成为了一个空间,在这个空间里,被拍摄的人可以用自己的方式,定义和表达他们与自己身份的关系。
在这个异性恋主导的社会中,酷儿们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,信件中显示的信息与话语都是积极向上的。他们逐渐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。
Queer Letters Projects
Glazzard 认为,这些私人化的信件已经演变成了一个更加亲密的项目。
“这个项目得到了艺术委员会的资助,意味着酷儿们可以因为‘做自己’而得到报酬——我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可持续发展方式。我收到的积极评论也是一种鼓励。人们看到它,会觉得更有勇气去做自己。”
Pizza Box, 2020
Glazzard 创建了一个公共和个人的平台,让那些酷儿身份认知的人群走进大众的目光,将同性恋叙事本身嵌入异性恋社会当中,因为这些在本质上都同样是“人类的经历”。“Queer Letters”致力于反对将同性恋者视为“他者、异类”的倾向。
Source: VOGUE Italia
正如作家、理论家和哲学家 Maggie Nelson 所说:“规范性/反常性的二元对立是不可持续的。”Nelson 的观点,在 Glazzard 的系列作品中得到了呼应。Glazzard 拍摄的不是“另类”,而是单纯的“存在”,“作为一种可能性、而不是一成不变地活着”。
“将缺席转化为另一种存在”
在新冠病毒肆虐全球之前,Glazzard 一直在为英国杂志《i-D》定期拍摄,还拍摄过一期意大利版的《Vogue》。
Source: VOGUE Italia
然而随着疫情的蔓延,Heather 被滞留在了伦敦,但她的创作欲望没有因为病毒的扩散而叫停,她正在利用这段自我隔离的时间,通过 FaceTime 拍摄那些身处全国各地的酷儿朋友们。
Source: Comfort Unsensored
Glazzard 指导取景时,并没有传统的造型和现场控制。
“我主要是请他们带我在他们的家里转一圈,然后我告诉他们把手机放在哪里,怎么摆姿势。有的人会打扮得漂漂亮亮,还布置了一些小区域来摆拍。在人们上镜之前,我会看看他们都准备了些什么,这部分会更有意思,而且很需要他们的配合。”
Source: Comfort Uncensored
Glazzard 拍摄的第一张肖像,是一个叫 Alice 的朋友,她穿着一件褶皱的粉色棉布裙子,Glazzard 让 Alice 带着她参观公寓,寻找合适的光线和背景。
最后的成片里,Alice 坐在床上,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,但其中似乎还有着一种微妙的幽默。Glazzard 故意让自己的桌面背景显示在相片的边缘:在右上角,FaceTime 的显示框里,一个小方块显示出 Glazzard 的身影,她留着亮橙色的短发,身旁是女友和合作伙伴 Nora。
“Alice.”&“Loyin.”
艺术家在别人的照片中加入自己的形象并不是件新鲜事:加拿大摄影师 Jeff Wall 的“Picture for Women”就是这样,既是对女性主体的描述,也是对男性摄影师目光的描述。
关于这一点,Glazzard 说 ,其实所有的肖像摄影,都是摄影师和被摄者之间的合作,但远程拍摄,在某种程度上“将权力从观众转移到了被摄者身上”。
“Kelly.”&“Katrine.”
Glazzard 照片中的被摄者在拍摄时都是独自一人,并且都保留着自己的形象风格,因此拍摄出来的画面,介于自拍和正式的肖像照之间。
相片中的一位朋友,选择穿上蕾丝礼服和巨大的粉色兔子拖鞋,另一位朋友则在腿上摆着录音机,还有一个人则穿着橙红色的褶皱衣衫,在纯黑色背景和光线之中,看上去就像一幅维米尔的肖像画。Glazzard 说:“有时候,我几乎会感觉他们在自拍,只不过对面有一个‘导演’。”
“Rachel.”
疫情正在迫使人像摄影进行革新:Collier Schorr 通过 Zoom,为《名利场》的最新封面拍摄了音乐家、演员 Janelle Monáe;最近一期的《纽约客》中,Matt Grubb 用他的台式电脑拍摄了歌手 Phoebe Bridgers,并将显示器的界面直接留在了画面中。
Glazzard 说,目前英国大学的一些摄影课程,已经提到了她的 FaceTime 人像摄影,以此为例来向学生们说明,即使在这个受限的时代也可以继续创作。
“Joe.”
我们似乎可以理解,为什么 Glazzard 的肖像摄影会成为教学案例,不仅出于它们的技法、构图和内容,同时也因为它们完全展示出了“拍照”的工具:一台剩余电量 68%的电脑,一个长方形的应用窗口,互联网连接两端的两张脸——它们,如今已是我们与外部世界的纽带。
“Ella.”
Glazzard 通过捕捉虚拟与真实之间的边界,创造出疫情期间的独特肖像,同时也成为一种互联网时代的记录。科技的进步时刻影响着艺术形式的变化,艺术家们终于得以在一种无实体的虚拟空间创作,真正将缺席转化成了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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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译 / 普罗萨克
排版 / Munm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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